HCl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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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你别害怕 别低下你的魂魄”

【Harvey中心向】The Parrot

Rusty Lake-溺 活动 日晨-10:00场 by@HCl_ 

上一棒:@我没有用户名94(高三失踪版) 

下一棒:@我爱个球 


*大量私自剧情添改+人物性格捏造预警。没有cp向,也请不要提及cp向。

*含有部分压抑情绪、诡异和血腥场景描写,请注意避雷。全文约10k字,废话多,有很大篇幅的意识流+无逻辑叙述,阅读耗时较长。(真的有人会看完吗(什)

  

Summary:

他想,自己哪怕终其一生,也无法逃出这个世界舞台的笼子。更可悲的是,他甚至无法“终其一生”。

  

Work Text:

Harvey疲惫地醒来,发现自己已然忘却了时间。锈湖一如既往地平静着,无风吹过的湖面在阳光照射下泛着粼粼波光。

“好吧,所以我到底睡了多久?”他起身坐在湖岸上,微凉的湖水沾湿了他的裤脚。锈湖不会给他回答,与往常如出一辙。世界沉默着,只为让他动身前去赴下一个单方面的约做着无声的催促。

他不需要催促。至少现在他是清醒的,也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世界如剧场,他只要明晰自己该在哪场戏中扮演谁就好。至于其它的复杂的事,那都与他无关。

鹦鹉掠过湖面,就像他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离开现在,回应远方的召唤。

  

【追悼者】

天堂岛是个神秘的地方。它坐落于湖心,岛上杂木丛生,中间散落着粗糙的木质栅栏和围墙。曲折的小径通往简陋的房屋,以及岛中央那座砖砌的高塔。Harvey记得岛旁还曾有过一个木制的猫头鹰状结构,是类似于祭台之类的东西。他在几年前看到过一次,但也只有那一次而已。

岛上的家族用他们的秘密填满了这里:记忆的秘密,湖的秘密,以及永生的秘密。不过他并不感兴趣。他曾见过戴着猫头鹰面具的母亲书写出提取记忆的公式,也曾见过身披白袍的人们郑重地将亲人送入火焰之中。那一刻,无数黑色方块在空中不断上升,而人们还在忙着为他们钦定的殉道者奉上最为虔诚的赞美诗。

Harvey不想理会这些事。这座岛上的人们明明都跟着了魔一样,却又表现得无比寻常与平静。尽管那位叔叔终日暴饮暴食愁坏了老奶奶,弟弟还为表演出足够的节目效果吞下过一只活青蛙,但终究也就那样。他曾在冬日飞过结冰的湖面时看见姐弟二人笑着溜冰,还曾在夏天午后刚睡醒的蒙眬中听到蛙笛的乐音。失去了母亲和长子,这个家族仍照常运转。只有在那些无眠的深夜,他停在高塔的窗边,看到戴着鹿头面具的古怪父亲双手捧着黑色方块,以一种近乎朝圣的姿态,口中念念有词,不断低声地重复着他的幻想,这时他才能再次坚信,数年前所见的场景并非虚幻,而是这个家族疯狂执念的真实写照。

他在内心默默为那些被这执念消耗的无辜的人们祝祷。

当春天再次来临时,长子被召回了这里。与之同时造访的是没有原因的灾厄。先是岛上的水都莫名其妙变成了血,再是前几天吵闹终日的蛙鸣让人不得一时清静。现在蛙声终于消退,而蚊灾和虱灾又开始把全岛搞得不得安宁。Harvey看着刚回归没多久的长子忙着给各人分发杀虫工具,而盲人妹妹却要负责给叔叔剪发——也难怪她直接剪下了叔叔的一只耳朵。

长子为了开辟通往高塔的道路开始砍树,Harvey不得不换了个地方落脚。那个名叫Jakob的长子,砍完树又前前后后跑了好几趟,但Harvey没太在意,因为他看到了后方石墙上嵌着的已故母亲Caroline的画像。这个家族中竟然还有人会祭奠她,而不是以愚蠢的自我欺骗的形式为她“伟大的牺牲”歌功颂德。他为此感到些许惊讶,还有欣慰——或许有一点吧。Jakob在母亲画像前的花瓶中插上刚培植出的花束,低下头小声念着什么,或许还流了几滴眼泪。Harvey没太看清,只是同他一起低下头,为逝者做着不会再有用处的告慰。

Jakob向后方的祭坛走去,把一束花放到左侧窗台上,又缓缓退了出去。Harvey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但他仍寻着那束花飞去。身后,Caroline在画像上注视着他,他装做没有察觉,轻声对她做了最后的祝福。

而后,他如约而至,落在了石头砌成的窗台上,停在那束花旁边。

【信使】

将近一百年就像流水一般过去。准确来说应该是九十五年,Harvey特意计算过。对于一个过于漫长的生命来说,代表时间的数字和计量单位已经不再那么有冲击感。这也是为什么他不能理解天堂岛上的家族对于永生的执着追求。他们拼尽全力,追逐的只是一个让生活变得越来越没价值的东西。他们寻求永恒的生命,却又为此付出自己的生命。

当然,这些话是只能自己一个人说的,最多也就是在和Bat闲聊的时候当笑话说着玩。如果被Boss听到,自己的日子只怕不会太好过。

好在锈湖除了旅馆还有别的地方,他也就有别的事情可做。Eilander家族的踪迹随着天堂岛一起沉入湖底,但湖畔还有一个Vanderboom家族。同样是执着于永生,这个家族掌握了其它一些技术,使他们能够真正触摸到梦想的边缘。

炼金术。Vanderboom家族历代相传的拿手好戏。四种元素以各种不同的方式结合到一起,就能创造出世间万物——当然也包括长生不老药。可惜这药似乎不那么稳定,目前已经有两个人死于它了。

Harvey常在空闲时听Mr.Crow讲他的家中的琐事,也常飞到那栋老宅旁去看看。现在,他又一次从湖心岛出发,掠过湖面,向Vanderboom家族的房子飞去。秋日的天气有点冷,湖上刮过的风令他不得不微微眯起眼睛。如果是往常,他肯定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到处乱逛,但这次毕竟是受人所托。眼前出现了熟悉的花园的景象,院子里那口井边积了许多落叶,一旁空荡荡的秋千在风中摇晃着。那个叫James的继承人当年栽下的树现在已经长得很高了,甚至比他几天前见又高了些。

Mr.Crow给他讲过,家族第三代的三个孩子之间关系不太和睦,已经到了弟弟需要把姐姐的儿子丢下井的程度。Harvey无言以对,只能感慨为什么生活在锈湖的家族行事风格都多少要带点恐怖氛围。他此次到来也是为了这件事。发现儿子消失的Emma已经急得快要发疯了,为此滴水不进、夜不能寐。他停在Emma的阳台上,看着这位年轻的母亲在房间里哭个不停。她十分消瘦、脸色惨白,服装全部都是黑色,丝毫不像一个年仅二十四岁的女子,与昔日那个美丽活泼的花匠简直判若两人。

Harvey闭上眼不想再看,但脑海中立刻又浮现出十五年前的场景。那时,Emma只有九岁,为了争夺一只蝴蝶,把同样只有九岁的弟弟Albet推倒在地。哥哥Samuel用弹弓射下树上的蜂巢,那蜂巢不偏不倚正好砸在Albert头上,因此Albert的脸上始终都有一大块疤痕。当时,Emma和哥哥一起放声大笑。Mr.Crow虽然就站在旁边,却不能做些什么来干涉。

Harvey用力甩了甩头,似乎想把这些沉重的景象从记忆中甩出去。他已经活了太长时间,见过了太多事情,回忆之于他已不再是那么能引起触动的事,而如今面对这种情形自己竟然还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于是他又感到了难得的欣慰。

Emma正在给失踪的儿子Frank写信。“请在群星中寻找我。”他读出了信中的最后一句。写完后,Emma卷起信纸,把它放入小信筒里封好,然后仿佛是理所应当一般,走到Harvey面前,把信系在了他的脖子上。“我是一只鹦鹉,不是信鸽,女士。”他很想这么说,但还是忍住了,任由Emma捧起他把他放飞。他带着信向湖心岛飞去。

Harvey知道,他还会再回来的。三十九年后,很多人和事都已经过去了,但他不会忘记。他会把这封信按时送到正确的人手中。

  

【服务生】

Harvey已经记不太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锈湖旅馆工作的了。旅馆里并不常有客人,Boss十天能有九天不露面,坐前台的Mr.Crow与之相比稍微好点但有限,只有Harvey一个人成天在大堂里瞎晃悠。

此外就是已经恪尽职守到了莫名其妙的程度的Bat。明明根本没有人看着他,也没有工作需要他去做,但他还是天天站在那座窄小的电梯前面,身上穿着工整的红色制服,就连帽子也不曾摘下。只有在偶尔有流星划过天空的夜晚,他才会变回普通蝙蝠的模样,倒挂在天花板上,导致整座旅馆突然停电——给Harvey平白无故地增加工作量。Harvey曾不知道多少次想为此找他谈谈,但最终都还是想想算了。反正成天闷在旅馆里,闲着也是闲着。

其实每天都在的还有Mr.Toad,但他只是窝在厨房里琢磨他的菜谱。考虑到他那暴躁的脾气,Harvey和Bat一致认为,还是不要老去打扰他比较好。

所以Harvey平常都只是和Bat聊聊天,或者出去逛逛,化作那只普通的小鹦鹉,去看看Vanderboom家族最近又有什么新鲜事。偶尔Mr.Owl会来和他聊几句,但说不了多久也就走了,毕竟人家是Boss,平时很忙是理所应当的。至于他到底在忙些什么,Harvey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Mr.Crow最近来得勤了一些,总是在楼上和Boss一谈就是好几个小时。他一般在傍晚有较多的空闲时间。那时他会把Harvey和Bat叫出来,偶尔还能叫上Mr.Toad,大家一起坐在旅馆门口的台阶上看日落,顺便聊些有的没的。湖水也就这样逐渐由清澈变为浑浊的血色。起初,Mr.Crow会讲他的家族的故事,后来实在没的可说,就开始讲解炼金术——当然,Harvey几乎完全没听懂。他总是希望能让Harvey多讲一些,因为Harvey活得最久,也应该知道的最多。然而,每到这个时候,Harvey都要搜肠刮肚,然后可悲地发现,自己着实没有什么可以讲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仿佛已经被岁月冲淡了。

直到突然的某一天,Boss跟所有人宣布,将有五位特殊的客人要来到旅馆。Harvey当时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稀奇。他在记忆中对自己在旅馆时的印象大多是那些没有工作的悠闲时光,这是因为工作时总是千篇一律,满足客人的需求,然后绝大部分时候不需要他动手就可以解决了。如果有真的需要他上手的时候,那也很容易。他有一把匕首,随身携带。他对它的锋利程度非常有信心。

对于自己应该做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但这一次确实有些不同寻常。当他看到客人们时,他就反应过来了,为什么Boss会把这五位客人形容得那么特殊。鸽子、野猪、鹿、雉鸡和兔子,与天堂岛上那五个戴面具的形象完全相同。尽管Boss没有直说,但他知道——或许整座旅馆里也只有他知道——这是一场复仇。

于是他一如既往地完美地完成了工作。当他把最后一场晚宴的主菜端上楼送到Boss的桌上时,他看到那五个黑影被关在玻璃容器中,而后又看到湖底森林。森林的深处,一个身影乘着电梯缓缓而上。随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一年之后的某个夜晚,Harvey和Mr.Crow像往常一样坐在湖畔聊着天,Bat被Boss因为有事叫走了,太阳照常落下,身后旅馆楼内的厨房里传来Mr.Toad和他的食材吵架的声音。Harvey低头凝望着红棕色的湖水,没有注意Mr.Crow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然后他听到了那声巨响。

玻璃破碎的巨响,一声接着一声,而后是物品撞击的声音,好像还有一声尖叫,但他没有时间去分辨那是不是Bat了。湖水突然翻滚起来,尖利的风吹得他头疼。他握紧了匕首,匆忙地冲进旅馆大堂内,脑内只剩如耳鸣一般的嗡嗡声。Mr.Crow似乎在对他用力大喊着什么,但他完全听不到,只能模糊地从口型判断出对方正在说话。五客的黑影铺天盖地向他袭来,每个饿鬼道的眼中都闪着令人目眩的白光。匕首早已被丢到不知何处,身体几乎要完全失去知觉。他只感到强烈的眩晕,大概他已经倒在了地上,而五客的黑影还不停地在他眼前旋转。

死亡。这对于Harvey来说是一个很熟悉的概念。他已经见过无数生命的流逝:那些眼前被操控着的不可及的场景,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滴下染红制服的袖口,夹杂着百年前火光与哀嚎声中的悠扬赞歌,彼时生的最后一丝温度也随着他已经麻木的知觉一同消散远去。他对这种濒死的感觉并不陌生,也没有感到太多的恐惧,因为他知道自己在某个时刻总会再度醒来。

事实上,如果不能再度醒来,他反而会对这个世界充满感激。于是他只是放任意识脱离他的肢体而去。

然而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快逃!”似乎有谁在他的耳边喊道。Harvey张开双翼,惊讶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变回了那只鹦鹉,又重新掌握了肢体,飞到了半空中。五客还在身后穷追不舍,而他终于听到了世界的召唤。是时候了。他用力挥动翅膀,拼命地向前方飞去。

  

【看客】

又是一年的冬天。现在正下着大雪,但Harvey并不介意在落满了雪的树梢上稍微多站一会儿。此刻时间正好,他只需要在这里安静等待就可以了,还能顺便看看屋内将要发生的一场大戏。

尽管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好戏。更何况他已经看过一次了。

今天是1939年12月18日。他强迫自己记下这个日期,以免在更多的时间转换中忘掉自己究竟身处何方。他正站在房子外的一棵树上,而房子内,名叫Dale的小男孩正在庆祝他的九岁生日。

Harvey真是二十分后悔,为什么第一次时他没有闭上眼背过脸去,或者直接因为无法忍受这过于寒冷的雪天而转身离开。一个刚满九岁的孩子,在生日经历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兔头魔术师冲进他的家门进行扫射,自己眼看着鲜血淋漓却无法阻止,一瞬间就失去了全部的亲人。这个画面,就算是已经活了不知道多久的Harvey,也无法遏制内心中因共情而产生的崩溃,更何况只有九岁的Dale。

Harvey深知这一切已无法改变。对于Dale来说,即使他拼拼凑凑组成了Boss送的时光机器并拿到了蓝色方块,但无论他多少次把它安进钟表里让时光倒流,已经发生过的事情都不会再改变。他的记忆会永远将其留存,并在岁月中把它沉淀下来,深深地浸刻在他的心里。对此,Harvey再熟悉不过。他为无辜的Dale需要经历这一切而感到悲哀。

但他也无法做出任何改变。他只能袖手旁观,作为一只愚蠢的灰色和绿色相间的鹦鹉,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外的树上,透过窗户傻呆呆地瞪着屋内的景象。以前他只是认为人们无法改变过去,如今他终于意识到了,人们也无法改变现在。这种无力感充斥着他空洞已久的内心,他只能感到更加悲哀。

雪还在下。Harvey也还站在树上,沉默着凝视着屋内。他明知结局会怎样。一个九岁孩子自导自演的欧·亨利式作品,编剧思路着实没有那么难猜。但他仍旧选择了继续看下去。他心甘情愿这样做,因为这就是他此时此刻该做的事。

时间到了。魔术师准时敲响房门。与此同时,屋内一个熟悉的身影举起手枪。

精彩的喜剧。即使剧情并不是那么符合逻辑,至少为了老朋友的友情出演,Harvey也愿意给它打上高分。兔子苟延残喘地靠在树干上,身后鲜血染红的脚印长长连成一串。Dale追了出来,抬头看见Harvey,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而Harvey只是对他报以微笑。

  

【宠物】

春日的天气很是暖和。窗外,绿草如茵,树上开满了淡粉色的花朵,但Harvey却没有机会出去看了。他现在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鹦鹉。主人Laura会每天按时给他喂食,却从来不肯打开笼子上的那把锁放他出来。

Harvey现在的生活其实很不错。Laura虽然患有抑郁症,但对他的照顾一直很周到——除了她总是想让他下蛋。他把这归结于严重的精神疾病导致的神智不清。事实上,此前他都不知道自己还会下蛋。

Laura总是喜欢把房间里弄得温暖明亮。虽然现在是白天,但她还是打开了电灯,还点上了壁炉上的蜡烛。炉火正烧着,室内的温度更高了一些。Laura没有打开窗户透气,Harvey知道这是因为她抬不动沉重的窗户——之前用来架着窗板的木头刚被她当作柴火烧了。

如果要Harvey给出什么建议的话,他的第一个建议一定会是,不要吃他下的蛋。那显然不是寻常的鹦鹉蛋。因为Laura正煮了那个蛋准备拿来吃,而她刚用勺子敲碎蛋壳,事情就开始朝不太对的方向发展。Harvey看着眼前从破碎的蛋壳中缓缓升起的黑色方块,在心中暗暗发誓,他绝对从来没吃下过这种东西。

他看着Laura拿起那个黑色方块,放到壁炉上挂画后的一个方形凹槽里。他看不懂她在做什么。

时光就这样很快过去了。在这种环境下,Harvey对时间的计量更加不敏感了,也不知道是过了几年又几个月。在一个夏天的晚上,室内气温高得令人发闷,而Laura的壁炉里还烧着火。Harvey看着她拉开窗帘,拿出望远镜看着窗外的一轮圆月。收音机里正在放的是他非常熟悉的那首歌。突然,Laura惊叫起来。Harvey最初以为她只是和往常一样的疾病发作,但后来发现似乎没那么简单,因为她开始疯狂地翻找空无一物的烤箱和保险柜。

同一年的秋天,Laura的病情持续恶化。她开始频繁地出现幻觉,Harvey每天要听她说上好几个小时的话,且大半不知所云。Laura也去锈湖做过诊疗,但锈湖到底在干些什么,Harvey想,自己大概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Boss现在肯定正在为了他的计划忙得焦头烂额,而Harvey没工夫关心他了。Laura又一次忘记了吃药的时间,现在正拿着一把刀对着他胡言乱语。

Harvey听着她过于真情实感的描述,开始怀疑是否是自己的认知出现了问题。他环顾四周,再一次做了确认。天花板上的灯没有睁开眼睛,墙上也没有大量血迹。只有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他感到鲜血正从自己的胸口涌出,最后一次强撑着抬起头,看到Laura带着一种古怪而又坚定的表情,将那把刀狠狠刺入了他的心脏。

  

【Harvey】

两年以前。

Harvey还记得那个夏天,Laura第一次来到锈湖的时候。当时他和一些杂物一起被装在纸盒子里,被Laura带到了湖畔的小木屋中。Laura开始坐下钓鱼,Harvey则开始为她的精神状态担忧:这湖里有些什么鬼东西他再清楚不过,天知道Laura会钓上来什么。

Harvey被关在盒子里,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直到有谁来敲击盒子的侧壁。他用小刀把硬纸板割开,看到一只鸽子友好地向他探出头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只鸽子让他联想到七十多年前他曾在旅馆中救出的那只雏鸟。那是一只还无法分辨品种的小鸟,身上的羽毛都还没长好,就被那位疯狂的科学家Mrs.Pigeon关进巨大的机器中用来做电击实验。那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为他提供蓝莓作为晚宴的食材,还在被他救下后帮忙烤熟了鸽子肉。只不过当晚过后,雏鸟就不知所踪了。

Harvey对那个小家伙去了哪里毫无头绪,只是不由自主地将眼前这只来帮助他逃出盒子的鸽子与其联系在了一起。“这是不可能的。”他告诉自己,“已经过去七十六年了。那只雏鸟并未获得永生,应该早已不在了。”只有想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他才会察觉到,自己的永生是多么超乎寻常且珍贵。于是他突然开始理解Boss、Mr.Crow以及他们的家人了。

那只鸽子唱了一首歌。顺着旋律,Harvey逐渐找出了解开盒子的密码。鸽子从盒子顶上放下一条绳子给他,他放心地抓住,等待鸽子把他拉上去。而就在他离开盒子的前一秒,他听到了Laura的尖叫。

一个长着翅膀的饿鬼道黑影突然出现在盒子上方,伸出双手向Harvey抓来。情急之下,他抓起杂物罐子中的萤火虫向黑影掷去,连续掷了三只,竟然就这样把它击退了。鸽子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从盒子里出来时,只看到浑身颤抖的Laura,以及她刚刚钓上来的另一个饿鬼道黑影。

  

【配角】

现在。

Harvey站在沉重的暗红色幕布后,听着老旧的电梯运行所发出的吱嘎声,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被电梯载着缓缓而上。距他上次见到Dale已经过了三十二年,但他难以为这场单向的老友重逢感到喜悦。

Mr.Crow站在柜台前,一副酒保打扮,给面前高脚凳上失落的客人递上一杯刚刚调制好的鸡尾酒。酒液泛着淡淡的橙黄色,不知为什么,这让Harvey回想起了旅馆里的那些鲜虾鸡尾酒。现在已经成为一名侦探的Dale前去与Mr.Crow和另一位客人攀谈,那位代号叫Bob的客人伸手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他。Harvey只是装作没认出照片里的女人是Laura。

Mr.Crow十分配合地和客人们闲聊起来。Harvey有时会在想,为什么Mr.Crow就能找到这么多份“兼职工作”:大堂的前台经理,摆渡人,现在又是酒保。他一开始还有点羡慕,不过很快这种感觉就消散殆尽了,因为他看到Mr.Crow干的全都是些费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幕布拉开,灯光亮起。“该上场了。”他听到Boss如是说道。Harvey轻轻一跃停在Boss的肩上,将身子略微倾斜,避开对方脸上戴着的猫头鹰面具。他们一起走上舞台,吸引了全剧院仅有的两名观众的视线。Boss开始发表他的开幕演说,Harvey静静地听着,抬头向过于简陋的观众席望去。就在Dale和Bob的身后,Mr.Crow沉默地伫立着,只在和他视线相交时微微动了动嘴角,似乎是要露出一个表示问候的微笑。

角落里无人弹奏的钢琴传来声响。Boss带着他于不存在的掌声中谢幕,六幕大戏即将开始。Harvey其实看得出来,观众们对此并没有多大兴趣。Dale忙着为他的案件找线索,Bob则忙着向已经过世的前女友忏悔自己的种种过错。但他并不在乎。在这部剧的第三幕里有他的戏份,他在这一幕中的搭档——一条鱼——此刻还在水里来回扑腾。真是不敬业的演员。

幕布再一次拉开,舞台的灯光晃得厉害,让他感到有些头晕目眩。幕后,Boss闭着眼坐在沙发上,用指背轻轻敲击着扶手,正在为他终于得以实施的大计做最后一次酝酿。台下,Mr.Crow和客人们讨论着所谓的“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在收了足够多的小费后递给Bob一把手枪。那条鱼比他早一些上场,还在来回扑腾,只不过这次是在空气里。他无言以对。

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世界的模样:人们永远在为自己的那些事低头忙碌着,忘记了一切,甚至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又想要得到些什么。他看惯了这些,也厌倦了自己的模样。而世界却永远自顾自地继续运转着,一切一如既往。

他登上舞台,大方地迎接只存在于理论中的汇聚于他的目光,本色出演,完成了那出名为“鱼与鹦鹉”的不著名悲喜剧。

  

【钓饵】

一年以后。

Harvey停在磨坊二楼的窗沿,注视着窗外的瓢泼大雨。磨坊巨大的风车随着交错的齿轮一起缓缓转动,发出机械运转的沉重轰鸣声。

暴风雨就要来了。Boss在几天前是这样说的。不过并不是对着他说的,而是对着Mr.Crow。他只是顺便听来的。

即使他对一些东西再漠不关心也不得不察觉到,锈湖就要出现变革了。长生不老药似乎出了点问题,Mr.Crow和Boss现在不能总是维持阿修罗道出现了。他们开始花费更多的时间躲在旅馆楼上钻研,似乎是想要刻意避开他。Harvey对此感到莫名好笑,因为他对那些秘密压根不感兴趣。更何况提到永生,他才是真正的“专家”。

Mr.Crow此刻也和他一起在磨坊里。Boss给他留下了各种指示,写满了漂亮花体字的书信贴在各层的墙壁上——就像只要谁操作出了一丁点错,他们整个伟大的计划就会立刻彻底完蛋一样。

Harvey看着Mr.Crow打开电视,随后又拿起电话,和电视中的Dale交流起来。他曾听说Dale是个臭名昭著的侦探,可他并不相信。看吧,光凭Dale能轻松找到黑白方块这一件事,就能让他对Dale的实力足够肯定。但现在不是歌颂大侦探的时候。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好像还伴随着电闪雷鸣。

他知道那是Boss干的。侦探就这样被接到锈湖,雷暴也随之而来了。他看见Boss站在远处的小教堂旁举起双手,Dale一动不动的身体随着这动作缓缓上升。一道白光从空中闪过,不是闪电,却划亮了整片雨夜。随着白光消逝,Harvey和这个世界一起被吞吃进无尽的黑暗。

“吞吃”这个词是他当时能想到的最准确的形容。雨已经停了,齿轮和风车于是也停止运转。他将一切抛给意识,任由自身在重力的牵引下逐渐沉入湖底。

打破这片死寂的是一个老妇人的闷哼声,随后是老旧木板晃动的吱呀声。他听见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锐器在什么东西中划过的声音,那一刻思绪瞬间带他飞回了七十九年前。耳边回响起老友们谈天的声音,他俯身把手伸入湖水中,无视Bat在一旁夸大其词地对他感受着湖水浸泡的那只手进行诅咒。Boss从身后的大门中出来,叫走了笑着听自己和同事斗嘴的Mr.Crow,紧接着Mr.Toad又从厨房中冲了出来,用远方Vanderboom老宅中的人们都能听见的音量控诉,说刚才竟然有个不知死活的客人要他做一份加餐下午茶。Harvey把手收回来,从怀里掏出那把匕首,这时Bat会又一次重复道:“你不能在白天去客人们的房间。”然后他们会一起放声大笑。

就像是又一个夜晚,他敲响客人的房门,做着他该做的事。Harvey从迷蒙中醒来,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让他几乎要立刻重新晕过去。锐器划动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继续在记忆中搜寻着,但所找到的全部只有胸口钻心的疼痛。

那是一个秋天——不,Harvey,现在是夏天……是夏天吗?

他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已经死了,就死在一年前的秋天,或者其它什么时候。所以,他为什么还活着?现在的自己是谁,Harvey是谁,看到了这两年间的一切的又是谁?

别胡思乱想了,小鹦鹉。Mr.Crow陪他坐在湖畔,用十分轻松的语气说道。你就是你。或者,你是谁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比如我吧,我就是Aldous Vanderboom,也是Mr.Crow。至于Aldous Vanderboom到底是谁,Mr.Crow又是谁,以及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关系,我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哦,我好像还没跟你说过吧?对,我叫Aldous,Aldous Vanderboom。

Aldous。Aldous Vanderboom。他尝试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音节。但他现在正被一双手牢牢地抓着,无论怎么用力都挣脱不开,发出的声音也支离破碎。

好在他听到了来自老朋友的回应。“请你离开。”那位老朋友这样说道,音节浑浊不清,他却轻而易举地就辨识出了这正是他刚才叫的人。“请你离开。”他重复道,“血色将至。你的记忆现在已经属于锈湖了,你可以离它们而去了。”

抓着他的那个黑影摇了摇头,把他掐得更紧了。Harvey挣扎着抬起头,看着眼前饿鬼道的黑影,发现自己终于不再能装作认不出她的样子。Laura。他叫道,却发不出声音。Laura,我很抱歉——

Aldous又说了些什么,他没听清,也没看清Laura有没有反应。身上巨大的力道突然消失了。Laura松开双手,似乎要与前世的弟弟做最后一次交谈。

Harvey猛然惊醒,用力将头探出水面。

  

【飞鸟】

Harvey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在湖底森林穿梭着,看着Dale变成饿鬼道杀死湖中的Laura,又回归人道站在岸上目睹这场凶杀。他只是飞着,游荡在树林间,而世界无限循环。

他再次听到熟悉的音乐响起。虽然是倒放的,大概是被用来模仿鸟鸣声,但他还是很轻松地认出了这个曲调。于是他听从召唤,从打开的窗户飞进了那栋音乐传自的小房子里。

Dale和Laura正坐在沙发上下棋。他们两个的状态看上去都不大好。Dale的额头上有一块带血的疤痕,似乎是因为磕碰而刚受了伤。Laura则头发花白、声音嘶哑,仿佛突然变老了五十多岁。他像过去一样停在Laura的肩上,安静地聆听着二人的交流。

“欢迎来到未来。”Laura缓慢地开口说道,“请做出正确的选择吧,Dale。我们之中,一人死亡,另一人获得启示。”

何谓正确的选择。Harvey甚至没来得及告诉他们,根本就不存在正确的选择。

他没有机会了。Dale正在打电话给他定鹦鹉食,他们要借此回到最初的起点。

或许,他们其实都从未有过选择的权利。锈湖将这一切无法解释的事编织起来,引得无数人为了一个并不存在的美梦聚集到一起,并教导他们说,一切痛苦全为诅咒,一切诅咒都需牺牲,一切牺牲皆是命运。

这个世界已经学会操控祂与生命唯一不会违背的约定——时间。早在人们尝试用五花八门的手段更改这个约定之前。

Harvey是这个约定的背叛者。他在夹缝中逃蹿出来,钻了不知是谁的空子,骗来了自己的永生。而当他厌倦了无尽的孤独,想把一切都换回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连将其拱手相让的权力都没有。

是啊,谁会傻到去主动用拥抱来迎接痛苦呢?Harvey不知道。他只能无数次重复着同样的动作,飞过这片大地。他已经死了三次,或许不止三次,也可能不足三次,甚至还有可能从未死过。谁知道呢?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他已经接受了来自世界最深刻的惩罚——他还活着。这个世界正在用所有存在的与不存在的告诉他,他永远也无法逃脱看着一个个人同他一起坠入痛苦的无尽轮回之中的命运。

命运。Harvey感觉自己无时无刻不在对这个词语致以最深刻的恨,仿佛一切都可以以此概括与解释一样。他被迫接受的一切是命运,过去发生的都是命运,此时此刻Dale和Laura正在布下的无解的棋局也是命运。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权利改变命运。世界从不赋予祂愚蠢的附庸这种高尚的权力。

Harvey就是这样可悲地再次调动起了自己所剩无几的感情。他其实知道,这些认知都是自己思维无力的产物,滋生于对各种事物无力解释的空洞之中。而无论他如何试图将一切合理化,在人们普遍认识的自己生存着的层面上,都不会出现什么改变。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做些什么。他只能张开翅膀飞去。

  

【救赎】

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Harvey深知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时间的把戏罢了。现在是1981年,冬天。就他最为确凿的一种认知而言,他已经死了九年零三个月。

他或许不该,但是有人需要他这么做。被乱七八糟的电线牢牢缠住的电话听筒中传来Mr.Crow的声音,还是那几句熟悉的台词,听得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窗外站着的是Laura,还有一个黑色的影子。

壁炉中没有烧着火,鸟笼没有上锁,沉重的窗板也用木头架了起来。世界诚恳地邀请他出去,给他准备了他最喜欢的春日繁花开放的美景,只为让他再一次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没有人召唤他,但他仍然自己动身飞了出去,衔起窗边的一朵小花。

鹦鹉飞离现在,掠过繁花盛开的绿色旷野,经过月光照亮的漆黑午夜,在金黄的落叶间穿梭,于冬日白雪皑皑之中某个固定的时刻如约而至。

窗户上已经准备好了一个被砸开的破洞,迎接他的到来。Harvey从未想过自己也能拥有这般“礼遇”——事实上他也不太在乎。他只是像往常一样出现在了恰当的时候而已。

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哦。Harvey就是Harvey啊。

室内复杂的机械轰鸣作响,创造时间方块产生的光芒充斥了整个房间。Harvey闭上眼睛,再一次感受这种冲击,聆听命运的声音。

那一刻他也融入了光辉。

于是他扮演了自己的角色,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一切一如既往,这样的日子似乎永远也不会终结。今天在湖畔醒来后,他没有考虑更多别的东西。

鹦鹉飞过湖面,往下一个他应该出现在的远方去。

(END)


Notes:

写到最后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写了些什么hhhhh 好在写出了想要的感觉。这篇文大概就是我包括私设和原著的对Harvey的全部理解了,也是我目前为止最满意的一篇文。真的写得太长了,中间断断续续很多都是我自己毫无道理的感受,表达效果可能并不好,但总之我写爽了(什

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很开心!!参与活动的老师们都辛苦了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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